刀哥的2025温马拉松之旅

温哥华,在我跑温马之前的整个人生中,我只驻留了短短的几个小时,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,也是我海外人生的起点。1999年的某日,我从上海出发,在温哥华转机去多伦多,飞机在略显陈旧的温哥华机场缓缓降落时,我突然怀疑起自己的选择。一晃已经过去四分一个世纪多,我已经是个三娃爹,再过一个月要变成空巢老人,这个问题我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。为了这个答案,我决定故地重游,以一种特别的方式,于是有了这次温哥华马拉松之旅。

身为肉骨凡胎,比赛之前的训练必不可少,因为我想跑好汉坡,过布拉德桥,而不是黄泉路,奈何桥;因为我想比人快一分钟,而不是一辈子。在过去几年一次次过度训练后,在和腓大爷、腘大爷,梨大爷各种大爷斗智斗勇后,我终于在去年实现了第一个没有伤停的训练季。今年更是驾轻就熟,在总教练路队的监督下,计划从AM70升级到AM85,居然连续第二个赛季没有伤停。路队有个隐藏的嘲讽技能,每次我训练过头后,就会自动开启,朝着我一顿输出,让我不得不仔细考虑一时逞能的后果。善战者无赫赫之功,这个训练季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,这个冬天和前几年比,没有极端的零下三十多度,零下二十多度倒是很多,但对我这种属二哈的,只要路况好,跑得反而更欢。我也没有前几年那么轴,路况不好我就停训,或者去健身房跑。

不过去年十二月利用休假时间,我玩了一个有趣的二哈三十六跑,借用了香港的一句谚语:干也三十六,不干也三十六。跑法是周一跑17.22公里,然后连续跑22.22公里四天,再跑一个17.22公里,最后周日跑36.22公里,循环往复,除了周日,都是慢跑。因为假期原因,我没有跑满一个月,但把月跑量直接干到了676公里,第一次超过600。二哈三十六跑让我重新找回了跑步的乐趣和初心。这种跑法,让我的长距离耐力这块有些明显的增长。但间隔跑和速度这块,我自己感觉王小二过年,一年不如一年,开始从高铁滑向绿皮火车。

还有每期必聊的减肥问题,毕竟每次扛着24的BMI跑马,也不是个事儿,今年和往年一样纠结。过完年,我就膨胀成一个完美的包子,皮薄馅大,衣服都包不住我。如果不是十二月的二哈三十六跑,我估计要变破酥包。二、三两月纠结努力,好不容易降到24以下,但四月底的时候,参加了几个饭局,一切又打回原形。猪八戒的三十六变,终究差了点,能变个五花肉,变不出小蛮腰。出发前几天,我干脆取消了每天早上称重的习惯,来个眼不见为净。如果你问我跑马最大的阻力是什么,我告诉你是地球引力。

温哥华的行程很早就确认,我总感觉应该是最完美的一次。星期五早上,早早起床准备,然后精神抖擞的等 Uber,这时加航突然来个消息说航班取消。这可真是刀哥挨闷棍头一回,没经验只能硬着头皮钻进Uber去机场。到机场后才收到消息,改了个下午3点的航班,人已到机场,只能尬等。无聊的我在机场做暴走族,过安检前头到头走了三趟,之后又是三趟,这就是我星期五黄金行程。

在机场还遇到个奇葩事,我戴的帽子,进入安检传送带后就再也没出来。当时身上零碎太多没留意,直到洗手时从镜子里看见一个脑门发亮的秃头才发觉。可能我一直叫嚣着要戴摄像头跑全马,帽子哥一生气,和安检的美女私奔去了。

周五到酒店已经比较晚,入住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酒店旁的温哥华夜市。虽然之前好多网友劝退,但他们无法理解,一个在北美宁古塔流放这么多年的吃货,对大排档的思念。夜市的那些中看不中吃的全部被直接无视,我撒腿瞬移到烤串摊前,直接就开撸。或许是老天都没眼看这穷凶极恶的吃相,我热身才完成就下起雨。出门忘看天气的我,只能赶紧补充一点碳水,总算没把搂腚这么重要的事给拉下。

第二天一早陪家人去逛UBC,中午直奔马博会。温马的马博会虽然不大,但是组织颇有章法。非常顺利的取了参赛包,寄存了更换衣物。最后还和乐跑的 Karl 大哥在他服务的 MapHost 站台顺利会师。晚上又受乐跑 William 王屹兄邀请,和他一起上演了一出饭桶是怎样炼成的:两个人干了六碗饭,妥妥的干饭人。吃饭时 William(我总感觉老王这个称呼给玩坏了)聊起我的波马赛记,他抽丝剥茧,断定那个在波马和我纠缠不清的“深井冰”男人是 Navy,并把他的微信给了我。于是两个“深井冰”又在微信接上头,相约明早在起点来一段基情四射的会面。除了 Navy,我还和好几个大温这里的跑友在微信和小红书上对上了暗号。

周日早上一切顺利到让我怀疑人生。起床后先来个热水澡,然后几块面包,一杯咖啡,之后又顺利排空。以往的比赛,那个叫“噗噗”小家伙总是固执地要陪我完成比赛后,才愿意爽快地告别,这次罕见的提前离开。我们住的酒店交通也比较方便,坐几站 Canada Line 的轻轨就到 Queen Elizabeth Park,然后随着人流去起点。再次赞叹一下温马的组织,井井有条,虽然参赛人数众多,但没有各种混乱和拥堵。

在起点线附近,第一个接上头的是另外一个大温的 Allen,一位低调的破三跑者,之后还遇到好几个二百五(2:50)左右的“深井冰”,吓得我赶紧躲远点,这个级别不是我能惹的。然后我看到了爱搞怪的 Michael,担任本次温马的破三兔,我打算跟着他跑。最后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个老兄,一眼就让我想起波马那段荡气回肠,基情满满的记忆。我轻拍了他的肩膀,问他是不是 Navy,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,两个大男人高兴得像 Kindergarten 里开学时重聚的小屁孩,爱搞怪的 Michael 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,于是有了这些值得珍藏的镜头。

赛前几分钟官方各种流程,我再次检查了装备,特别是摄像头,这是我此次温马的主要任务。随着发令声起,人流像开闸泄洪般涌出,深井冰的那几个老六,赛前说好的破三配速,一溜烟就只剩背影,我只能在后面苦追,摄像头里留下满屏扭动的屁股,尤其是那个穿红衣,扎马尾的破三兔,他那轻盈妖娆的跑姿让我辣眼睛,却又欲罢不能。

我一开始还能控制自己,过好汉坡这段路时,我从八公里处开始控速,好汉坡这一公里的配速是4:45。然后就有些放飞自我,11-24公里这段的平均配速在4:01左右,25公里处的配速降到4:19,26-30这段缓坡配速在4:06,31公里处配速4:27,32公里下坡的配速虽然回到4:00,但危机逐渐扩大。

在过好汉坡时,我曾感觉横膈肌有些隐隐作痛,当时不以为意。在过去的比赛中我从未遇到这种现象,训练时偶尔有,但也是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。32公里过后有处从马路切换到 Trail 时路面骤降,坚硬路面上都是沙子,刹不住车,差点成了土行孙滚了下去,最后虽然保住面子,但是四方肌受剧烈震动,第一次有抽筋的冲动,横膈肌更是高歌农奴翻身“做”主人,有点不把我做掉不罢休的姿态。横膈肌痛得有点过分,只能降速,当时打算维持一段稍低的配速,希望在35公里前有所减缓,可以重新上速度。但现实总是啪啪打脸,35公里后非但没有减缓,反而加剧,并且有了一点抽筋的症状。我赶紧含了一片盐丸和抽筋丸,唯一有点欣慰的是这次带足了药,吸取以往经验,咱能力不足靠药来补。

进入 Stanley 公园沿着海边的 Trail 跑,一路风景漂亮,我当时却没有心情欣赏,只能在事后看录像回味,正所谓:

蓝天白云像油画,
海浪沙滩嘎嘎飒。
今天得罪膈大爷,
只想回家躺沙发。

当时还有一个状况,固定相机的头套把我的右额头敲出个小包,我只能不停调整,我当时想,最坏也要变成大脑门的老寿星,而不是长了只歪角的犀牛。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想做漂亮的独角兽?你看我这身胚想独角兽,还是混进跑马群的蛮牛。

岔气从32公里后一路陪伴着我,我老怀疑它和事先离去的“噗噗”小兄弟商量好了来作弄我。我X你膈大爷!脏话骂出口,心里就清净。好在我事先放了大量烟雾弹,说过保底破三,于是心安理得的开始考虑如何安全保底完赛。想通这事后,没压力的感觉好爽。我开始慢慢调整配速,让身体处在一个相对舒适的状态,在最后的那段小上坡慢悠悠的掐着时间越过终点线,实现了一个另类的破三之旅。最后我的手表显示3小时整,官方成绩快了8秒,这次当然以我为准。让我再来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况:

看似闲庭信步,
其实慌得一批,
幸有墨镜遮羞,
让人不明觉厉。

事后我看女儿给我录的冲线视频,我看见 Michael 花枝招展地在我后面冲过了终点,他是只准时靠谱的破三兔,让人肃然起敬。我后来翻看乐跑官网,发现他还是个拿UTMB小石头的狠人,他跑马前胖若两人的身型,更是让我有了猩猩之意,因为我跑马前也胖得像只大马猴。

我经常犯错,但总是不知所措。这次温马,我又重复了一遍过去的错误:开跑之前生龙活虎,谁都不服,30多公里咬牙切齿,一脸痛苦;终点线前两腿灌铅,振臂高呼。尤其是最后十公里,先被一个踩高跷的无情反超,然后又被一个走路的轻松越过。在佩服他们 NB 的同时,我也埋汰自己,再不努力,就要被那些大爷大娘轻松碾压。不知道你被他们超越时,是不是也心如刀哥。

我赛前看官方数据,觉得温马赛道难度胜过纽马,但是很多本地跑者都觉得比纽马容易,好像就好汉坡和24公里处的小坡有点难度。而且我一直纳闷,好汉坡有三公里长,他们告诉我才 1.2 公里,我总感觉他们在忽悠我这个土狼屯来的土包子,直到跑完温马,我才弄明白一件事,这些在他们看来都不算坡:好汉坡前那些对我来说很陡的路不算坡,半马前后那些也不算,那些桥只是小土包,Stanley 公园里都算小土坑。就像我老说零下几度的冬天很暖和一样,都是地域凡尔赛。

这次温马,我在收获一条艰难的赛道时,也收获了一路的热情和友谊。人还没到,先拿一波折扣哭胖,然后赛前蹭饭,赛中蹭啦啦队,赛后蹭照片,各种福利不停。尤其在赛中,不停的有人在喊刀哥加油,Allen 加油,这其中大部分是大温的热心跑者,也有我们东部观战亲友团。这次居然还有几次摄影师跟拍,这种待遇总让想起那个梗:田径场上摄影师才是真正的王者。唯一遗憾的是,我眼神不好,一米以外,美丑不分,三米一过,男女平等;耳朵也不行,摇头晃脑,满脑子大海的声音。这让我错过了和很多朋友认识的机会。另外我又收获了一个大爷:膈大爷。这个大爷原来是内脏保安,现在也成了大爷,我得好好侍候着。

温马已经跑完,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,这是相对论的刀哥诠释。上半年的计划已经完成,自我评价:跑步智商有限,但训练认真,退步小小,但快乐无限。回到一开始的问题,这次温马让我找到答案了吗。答曰:人生哪有什么答案,做人呢只要开心就好。1999 年的决定,让我成了一个三娃爹。十年前的一个决定,让我成为一个“深井冰”。

现在的我比 1999 年的我要狂野百倍:从前体胖低能,而今极限运动;原本蓝装灰裤,现在鲜衣怒帽;过去宅男懒人,如今修身自律;曾经人到中年,夜长尿多,现在早睡早起,像头死猪;曾经三高临身,步履蹒跚,现在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其实,我只是想在跑马中抓住,不断从手指间流去的物理的青春,我也只是在辛勤装扮,悄然在时光里淡去的心灵的青春。撸铁跑马,让我感觉到青葱岁月,但是眼花耳聩,又让我体验到岁月回归。所以现在我有两个愿望:第一个愿望是,跑马能包治百病;第二个愿望是,跑马天地间,至死为少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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